安南

我想写一个好故事

【舟渡】明天的明天(十一)

完结章终于到了,这个沉重的系列终于完结了,之后再发一点小唠叨,就会发修改之后的全集了。感谢大家陪伴着这个故事走到这里,感谢大家。

今早睁开眼睛的时候,窗外的雨声很细很密,想来明天又要比之前冷上一些了。学校图书馆旁边的槐树是不是比昨天又枯了一些呢?燕城的燕子是不是已经往南方飞去了呢?街角的咖啡店,会不会已经在挂上牌子售卖热可可了呢?

我拉开窗帘,大街上满是深深的青色,人们打着各式各样的伞匆匆往来,踩过深秋留下的遍地枯槁。远处大概开过了一辆大货车,沉重的引擎声惊起了一片飞鸟,它们飞腾着,在昏暗的天色里四下奔逃,顷刻就没了痕迹。

昨天晚上又失眠了,一片安眠药的计量已经远远不够用了,半夜两点的时候我爬起来又吃了一片,才勉勉强强地睡了五个小时。最近我的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了,短暂的睡眠和多梦的夜晚让我疲惫不堪。昨晚我又做了和这一段时间的晚梦到的上一模一样的梦,梦见我在老家大雪覆盖的山林里奔跑,严冬的山林被人们围上了护林网,我就在这片禁区里奔跑着、奔跑着,一刻不停,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,怎么也跑不到尽头。没有人来救我,也没有人呼喊我的名字,我就那么不停地跑着、跑着,听不到心跳也感受不到情绪,耳边只有咆哮着的风声。

然后呢?大概是在冰冷的冬天里寂寞地死去吧。

我不会解梦,也不懂什么深奥的心理学,只不过是觉得连着两周时间梦到同一个梦还算有趣。

七点二十分,梁静还没有醒吧?不如先听听早间新闻吧。老师说,高三了,我们应该多听听新闻,感受一下文综会考什么方向的东西。我拿起手机,直接打开新闻台的实时直播,进度条一刻不停地转着、转着,灰灰的屏幕上除了白色的光圈,什么都加载不出来。

早上的网就这么差吗?难道是大家都在这个时段听新闻?

算了,让它先加载着,我先去打杯水吧。

我一口喝干杯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底的水,起身出门,刚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,隔壁就传来了妈妈的喊声——

“张晓!你这单的工资是怎么回事?”

又来了。

我捏紧杯子,默默回到了床上,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。妈妈几乎每次都会怀疑爸爸私自拿走了一部分工资,我不了解爸爸的工资到底有多少,也不了解爸爸平时都把工资花在了哪里,实际上,我也并不了解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他是会把所有工资都心甘情愿地交给妈妈保管的人吗?他是会私自存自己的小金库的人吗?他是有什么非卖不可的东西、非交不可的项目,所以才三番五次地拿走工资吗?还是只是妈妈草木皆兵、大惊小怪呢?

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几乎每次爸爸一交工资,妈妈都会来这么一次。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很相信妈妈的,可是到后来我就逐渐怀疑,真的会有人几次三番做同样的事情来让家人和他自己一起不开心吗?

也许只是妈妈永远不记得爸爸的工资数额吧。

早间新闻和隔壁的争吵声一起响起来了。我抱紧怀里的抱枕,把手机音量调高了四个格。是早间新闻先结束还是他们两个先吵完呢?爸爸不甘心的喊声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,我不得不把音量又调高了一格。妈妈似乎把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,“当”的一声,幸好声音没有特别大,否则楼下那家的老奶奶又要敲墙大喊了。我心里暗暗庆幸着,在新闻节目的结束曲里退出了直播网页。

结果过了一会儿,楼下的老奶奶还是喊了起来,因为他们吵架的声音太大了,吵到了她家有心脏病的老爷爷。

我叹了口气,刚想打开QQ,梁静的消息就弹了出来。

“早安啊,思言!昨晚睡得好吗?”

我笑笑,回道:“早安,我睡得挺好的。”“那就好!”她回得飞快:“我刚刚打开窗子,外面好冷啊!学校对面的咖啡店肯定要开始买热可可了!我们明天去喝好不好?”热可可啊,好久没喝过热饮了,在冷天里捧着一杯热可可一定很幸福吧。“好啊”我回她,想起明天就要到学校和她见面,和她在一起吃饭,心里还有一些小期待。

突然间,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。我猛地抬头,妈妈含着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,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。“你一大早上不学习,对着个破手机笑嘻嘻地干什么呢?”她不耐烦地皱紧眉头,三步并作两步地 过来抢走了我的手机。“聊天?”她看着手机屏幕,脸上显出了一丝嘲讽:“张思言,高三了,你这QQ挺热闹啊!一大早上就聊,这是你哪个小朋友啊?高三了还想恋爱是怎么?”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,万万没想到她会对我说这个。谈恋爱?我什么时候想过要谈恋爱的事了?他怎么会觉得我想谈恋爱呢?

“看什么看?横眉瞪眼地看我,谁教你这样的?”她突然喊起来 ,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出被子,扇了我一个耳光。“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高三了张思言,你不学习天天聊QQ,想考到那个学校去啊?你看看你前面的那几个人数学比你高多少分?还好意思玩儿呢!你那个数学都怎么学的?买的卷子做了那么多,装相给我看的吗?抄答案有什么意思?”我呼吸一滞,一瞬间觉得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。是啊,我每天都在做什么呢?我每天这么努力地学习,在她眼里依然这么一无是处吗?

装相,玩物丧志,谈男朋友。

“你现在不好好学习,将来你想干什么?像你爸一样,天天出去跑业务做单子,然后闲着的时候就会睡觉、喝大酒?将来你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?找个天天满嘴没个真话,往死里存小金库的?”她似乎骂得很不解气,顺手拿起一边放着的书包往我身上砸了过来,然后把榻榻米一角摆着的参考书一本一般向我身上扔了过来。我抱着头躲,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。“你将来是想找什么工作?在大街上饿死还是出去卖力气?我们两个都又没钱又没资源,你自己不好好学习,将来你想怎么办?干脆去死算了!”她说着,用手上的参考书在我身上砸着、拍着,几乎让我麻木的疼痛侵蚀着我,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

饿死,卖力气,不好好学习,不如去死。

“你对得起你父母这么拼命地挣钱吗?”她把书砸到我背上,俯下身来拧住了我的脸,说道:“你还是人么?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!”

对不起父母,不是人,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。

“滚起来!”她放开我,把我推到了一边,麻利地开始叠起了被子。我蜷缩在一边,看着我被她摔到一边的手机,心里满是一片混沌的茫然。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我每天都那么拼命地学习,把所有的恐惧都藏起来,什么时候都努力地笑脸迎人,我那么努力地想成为她的骄傲,那么努力地在我们中间找到一个可能到来的相互理解,难道是我错了吗?

我真的那么一无是处吗?

我在别人眼里,真的连人都算不上吗?

我低下头,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傍晚。那天我刚刚从学校回来,七楼的阿姨买菜回来,撞见了来给我开门的妈妈。妈妈和她笑着寒暄了几句,阿姨脸上的表情却显得不太自然,最后,她迟疑着说,小苏啊,你别那么大声地骂孩子,也别那么经常动手打她了,我们在楼下老远就能听见你们家里的动静了。

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妈妈在家里打骂我吗?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原来是这么不堪又一无是处的人吗?

那一天,仿佛所有的眼睛都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转过来,看向了我每一个见不得人的角落。

从那天开始,我就开始咬着牙不发出声音,就算是被打得很疼也不喊出声音,只是为了为自己蒙上一块遮羞布,在别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。

可是,在别人眼里我依旧这么不堪吗?连我的亲生妈妈也觉得我不配为人吗?

忽然,我好像看到了所有人都嘲讽地看向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口,交头接耳地奚落着:看啊,那就是那个501里住的孩子,看她那副让人瞧不上眼的样子!连她妈妈都觉得她什么都不是呢!活成这样,不如去死算了!

我紧紧地抱住胳膊,那里有书角砸出的伤痕,现在还在火辣辣地疼。

她在一旁忙活了半天,把所有东西都归回原处,指着我冷冷地道:“张思言,你给我好自为之。”

好自为之······好自为之······我该知道些什么呢?好自为之,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?我茫然着,十七年里,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理解这四个字说的究竟是什么。耳边传来房门被摔上的声音,我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崩断,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,我把脸埋到胳膊里,耳边似乎传来了我自己隐忍的哽咽声。

不一会儿,隔壁又传来了几句争吵声。妈妈说她实在忍不下去了,让我们两个在这个房子里自生自灭好了,她要回娘家去,顺便做一单保单。爸爸让她爱走就走,于是她打开房门,狠狠摔上,又把钥匙插进了门里扭了一圈,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她把钥匙扭回了原处,门外传来了微弱的魔术贴撕开又贴上的声音,高跟鞋在地上磕出的声音由近及远,渐渐地再也听不到了。世界里只剩下了细雨拍打在窗边和地面上的声响,寂静地让人发疯。过了不久,隔壁响起了脚步声,爸爸走到厨房,做起了他的早饭。

他没有来这里看看我,连问一句都没有问。

看吧,你就是这么多余,没人爱你,没人关心你,你一无是处,活得就像是个笑话。好自为之,自生自灭,不如去死······她大概早就厌恶我了吧?她是不是早就厌恶了这段因为我这个怪物而不得不维系的婚姻,厌恶了这栋房子,厌恶了这种生活呢?我嘲讽地笑,眼泪流到我嘴里,咸咸的,苦苦的,像是我每天偷偷吞下的药物,难以入口,又见不得人。

我看向我藏着抗抑郁药物的书柜抽屉,突然想起了我拿着陈希老师的诊断单给她看的那天晚上。

“抑郁症?”她滑稽地挑起眉,像拎着一张垃圾一样两指捏着它,还嫌弃地甩了甩:“学校那些校医懂什么?他们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,是为了骗钱吧?你拿着这个东西来给我看什么?谁长大还没有点烦心事?你矫情个什么?”她不耐烦地把诊断书摔到我身上,骂道。

妈妈,校医老师对我很好,学校卖的药也很便宜,我用我自己的零花钱买了,你不用担心了。

我没能说出这句话,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,药瓶在微弱的晃动中发出了可笑的声响,不知它在嘲讽些什么。

我想让她知道我的痛苦,我想知道我真的不是在矫情。我也很难受啊,我也很想变得快乐一些啊,我也想和其它正常的同学一样和别人说说笑笑啊!

我也不想被自己的妈妈无端嘲讽、误会啊······

谁不了解我都可以,谁不相信我都可以,谁来苛责我、侮辱我都可以,可我唯独不希望这个人是我的妈妈啊······我也希望能被妈妈好好爱着啊······

如果我死了,会不会有人去调查我的死因,把我所有的所有剖白清楚呢?我的父母又会不会相信呢?

不会的······我把流到嘴角的眼泪擦掉,绝望地屏住了呼吸。他们不会相信的,至少妈妈她绝对不会相信,她一定会觉得我的自杀完全归咎于我的懦弱,认为自己只是个疼爱女儿的伟大母亲,甚至认为这是爸爸没有关心我造成的,是高三的压力造成的,总之只是我自己没能承受得住,和她完全没有关系。

我好像是被扔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,被冰冷的水淹没、剥夺听觉,我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,拼命地招手、拍打,希望有谁能来救救我。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,所有人都没有为我停下来,谁都没有对我伸出援手,我在没顶的绝望里闭上眼睛,眼泪和鲜血都融入周身死寂的水里,发不出一丝声响。

“思言!出来吃饭了!”我狠狠一激灵,爸爸在外面乒乒乓乓地摆桌子,听声音他又喝醉了。我拼命把眼泪擦干净,又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:“不用了,我没胃口,您先吃吧!”“我都做好了,你出来看看,没有想吃的我再给你另做呗!”我没法拒绝他。我推开门,爸爸在客厅里摆好了满满一桌子菜,他脸色已经红了,身体也略略有些摇晃,他勉强地对我笑笑,把筷子上夹的菜放到了嘴里,模糊道:“坐下吃啊!”“抱歉,爸爸,我今天真的没有胃口。”我低着头,回绝道。“是吗······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遗憾,“那你先回屋忙你的,之后我再给你单独做一点。哎呀,今天这个菜炒得太咸了!”

他撑着桌子想站起身来,喝醉的身体却不听话地摇晃起来,菜盘被他扫到地上,菜泼了一地。“爸爸你坐着吧,我去给你打水,一会儿我收拾!”要是让他收拾,怕是会更麻烦。我迈开步子,刚想去厨房打水,却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:

如果伪装成爸爸杀了我的样子,他一定会报警的,那警察就一定会追查我被谋杀的真相,那么,我家里的情况,我的病,还有这些年让我痛苦的事情,一定会被他们查出来的吧?

他们也一定会相信的吧?

我呼吸一滞,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。这样做是正确的吗?为了自己的私心,让自己的爸爸变成嫌疑犯······我的家人没有保护好我,我就要设计去伤害他们吗?难道我们就找不到其他表明心迹的方式吗?难道我们就真的永远没法达到和解吗?

爸爸见我很久都没有动,就又皱着眉想自己站起来,这次,他手边的碗收到了殃及,“啪嚓”一声摔倒了地上,在满地菜汤上变成了新的牺牲品。

没有吧。我悲凉地想,与其在这个地狱里寻找一个出口,不如自己动手撕开它。

对不起,爸爸。

收回要去厨房的脚步,我转身回了房间,半掩起门,我偷偷拿出了安眠药,拿出了之前我掰开的半粒药放到了我的杯子里,快步到厨房接了温水,有晃了晃杯子,让里面的药快一点融化。我端着杯子走到餐桌边,把水递给了他,他果然是已经喝醉了,看到我让他喝我的杯子也没有任何疑问,直接接过杯子喝了个干净。他一定想象不到,他这个一直文静懂事的女儿,在一边想着怎么去死,一边给他送上加了药物的水吧?

他会失望吗?

我突然有些落寞。

我看着他把水喝干净,赶紧到厨房把杯子里里外外用洗洁精洗干净,把杯子留在了厨房操作台上,又到卫生间洗干净了家里最厚的三块抹布,回到了客厅里。也许是因为先前喝醉了酒,所以药效来得格外得快,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
我把抹布放在餐桌上,上前推了推他。“爸爸?”我一边推一边试探性地叫他。没有回应。他睡觉睡得一向很实,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因为药效发作而昏睡过去了,于是我拽着他的胳膊死命地晃了晃,他的头在桌面上跟着晃了晃,表情却一点都没有变,只是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唧声。我把他的胳膊重新放到桌子上,思量片刻,我拿起一块抹布走到厨房,用它裹住菜板上的菜刀,回到了餐桌前。

我看着他的脸,心里升腾起了一股奇妙的陌生感。十七年来,我好像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的脸,奶奶说过,我长得一点都不像爸爸,这话果然一点都没错。他鼻梁生得很高,嘴唇上的颜色很淡,皮肤不算很白,但在这张脸上也和谐得很,想来,当年和妈妈结婚的时候,他一定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吧?怪不得他能和妈妈这么漂亮的人结婚。

再见了,爸爸。

我死死地咬着下嘴唇,高高地举起刀子,插进了左边胸口偏离心脏的地方。

疼,太疼了,疼得几乎没法呼吸。

我粗粗地喘了几口气,胸口的血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,滴到了地板上。我颤抖着把刀扔到地上,用桌子上的抹布把桌面上喷上去的血迹细细地擦了下去。我看了看地上的刀和血迹,慢慢地趴到了地上。不能跑回房间,如果跑回房间,警察就会检测出两行血迹,那样的话就暴露了。我死死咬着牙,伤口在地上挤压的疼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。

不能半途而废······

如果在这里死掉······就真的······

我拿着两块抹布费力地趴在地上往后蹭,一边退后,一边把地上的血液擦干净,顺手把刀往后勾一勾。房间里很安静,时钟行走的声音单调而艰涩,投进血腥味的海洋里,消失得无声无息。我头脑里一片空白,只是机械地做着手上的动作,直到脚上传来卧室房门的触感才稍微会了回神。

刀,得把刀扔出去!

我费力地站起身,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,拿着刀和抹布跑到防盗门前。我把抹布留在地上,在刀把上的抹布上仔细地蹭了蹭手上的血,才迅速扭开锁,把垃圾袋的结解开,把刀插到药盒下面,又颤抖着手系上了塑料袋,把门关上,赶紧把地毯上的血擦了下去。

妈妈说这块地毯很容易打理,果然是真的。

等等,地上的血迹怎么办?我屏住呼吸,迅速拿起一块抹布按在了伤口下面,赶紧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,踉跄着坐到了门口。

这样就可以了吧?

我松了口气,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。放下手里的东西,我拼命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起来,看向了榻榻米后面的暖气槽。

就差最后一步了。

我狠狠地把抹布上的血扭到了地上,如果扔的过程中血滴到地上和榻榻米上就不好了。把抹布抖开,又尽可能厚地叠上,我在剧痛里深吸了一口气。家里的暖气槽罩子坏了很久了,有的时候压力大或者想发泄,我会把大一点的玩偶往那个方向扔,就像投球一样。手里的重量和家里那个企鹅玩偶的查差不多,应该可以。我屏住呼吸,凭着记忆里的力道把一块抹布扔了过去——

进了。

我心里激动了一阵,身上的汗又出了一层。就按照这个力气再投一遍就可以了,再投一遍——

我看不清楚,眼前的东西都影影绰绰地在眼前乱晃,让我一阵一阵地发昏。我眯着眼睛往那个黑洞洞的槽前面看了看,紫色的床单平整的铺着,上面什么都没有。

成功了?扔进去了!

我笑了,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我的脸上,让我恍惚间想起了今年春天开了满街的山樱花。我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蔓延着鲜血的地面又湿又滑,我踉跄着关上门,按下了反锁的按钮。逐渐使不上力气了······我抓着门把手,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里生命正在缓缓流失,手上逐渐麻木、绵软,变得有些不听使唤。我把手在身前按了按,在门上划上一道道血痕,又在门上拍了拍,伪装出想要让人把我放出去的样子。

意识逐渐模糊了,我缓缓地跪在地上,手上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、无力,最后,我不受控制地趴到了地上,右手还搭在门上,可我没有力气把它收回来。胸口的疼痛几乎燃烧到了四肢百骸,我的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衣服,像是想要徒劳地止住鲜血一般。我闭上眼睛,恍惚间,刺骨的寒意侵袭了全身。

梁静,明天一定要去喝热可可啊,秋风寒了,不要着凉。

明天······明天······

我失去了意识,耳边好像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声,敲打在这个我正在彻底消散着的,冰冷的灵魂之上。

没有明天了。

评论(19)

热度(60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